进击的三千

【靖苏】不配



景琰大婚的那一日,梅长苏是去了的。


他想要看着这个人,慢慢的放下过往所有,登上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有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有儿女成群,虽然不会那么美好,可这将来的一辈子,也不会孤单一个。


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可真的看到他身边站了另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那么不甘心。


这个人啊,最开始的时候,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最落魄无助的时候,都是我在陪着的,如今他沉淀成了这么好的样子,怎么就要给别人了呢?


嗨,他从未属于过你不是吗?


梅长苏这样告诉自己。


是啊,无论是多少年以前,这个人都从未属于过他,那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身前不远处的萧景琰端端正正的举起了杯,说是要陪所有来宴席的人一醉方休,可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身旁的位置,看那个温婉的女子。


那个女子梅长苏是听过的,因为知道她和景琰的婚约,所以也偷偷地看过,温柔大方,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也并非一般的人可以比拟。


他们很相配。


这世上的所有人站在那里,都比他梅长苏自己站在那里,同那个人相配。


梅长苏没办法让自己觉得愉快起来,所以他叹了口气,端起了身前的酒盏,却忽然像是有感应似的抬了头,在看到那个人的目光看过来的一瞬间,唇角就挂了笑。


他看到那个人对他喝酒的行为不赞同的目光,皱起的眉几乎要破坏今天这么好的气氛。


梅长苏认输般的放下了酒盏,对着对方摊了摊手,看着对方移开了视线,片刻之后,垂下了弯起的嘴角。


这是要闹哪样?不高兴不仅还要笑,就连喝酒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梅长苏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饮完那杯酒后,转了身,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好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这个人也这样走过来。


梅长苏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


马上就要出征的少年急匆匆的向他走过来道别,或许还带着些莫名的骄傲和狂热的期待。


“小殊,小殊?你怎么了?”眼前的少年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梅长苏抬头去看他。


眼前的人有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的脸颊,好看的黑色眸子里还尚未带着十三年后的寒冷,他奇怪的看着自己,呆呆的,看起来还傻傻的。


十三年前,这就是十三年前。


少年把手中端了好久的酒递了过来,一副不满的样子说道:“我都倒好了好久了,我马上就要出征了,怎么,提前庆祝一下都不行?你还想不想要我带回来的,恩,礼物?”


梅长苏好笑的对着他眨眨眼:“难道我不给你庆祝你就不好好回来了?再说了,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好好的回来?万一少个胳膊少个腿的,那可真的就是谢天谢地了,你将来再也不会和我打架了不是吗?”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是说真的吗的样子,明明没有什么别的感情,梅长苏却觉得自己偏偏就觉得对方现在觉得特别委屈。


梅长苏伸出了手要去接那杯酒,然后轻声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苏先生说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梅长苏一开始愣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那个屋子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眼前的少年慢慢的拉长了身躯,脸颊上的婴儿肥也慢慢退去,纯色的眸子不再黑的发亮,而是带了些莫名的,名为寒冷的杂质。


可他的心还像十几年前那样纯澈无澜啊。


梅长苏低了低头,慢慢的接过了萧景琰亲自为他倒的那杯酒。


刚要一饮而尽,就发现那个人趁着周围的人们都不注意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


“不能喝,要喝明天我请你喝茶,你现在身体不好。”


梅长苏点点头,却在那个人转身而去的时候,将杯盏中所有的液体,一股脑的都倒了进去。


紧接着就狠命的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飞流紧张的看着他,不住的为他抚着后背,焦急的叫着苏哥哥。


梅长苏对着他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起了身,在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慢慢的领着飞流走出了这个觥筹交错的地方。


飞流扶着他的胳膊一脸的不高兴看着他:“苏哥哥,心情不好!”


梅长苏早就不惊异于这个孩子敏感的捕捉情绪的能力了,所以他回头温柔的摸了摸小少年的头,答他:“苏哥哥没有不高兴啊,飞流,苏哥哥最好的朋友今天大婚,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高兴,高兴。


梅长苏捂着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


年少的时候就开始升腾起的莫名情愫,就这么硬生生的压抑了十几年的疼痛,就像是要在这一刻满溢而出,肆无忌惮的冲破禁锢,长成铺天盖地的灾难。


你要忍着,忍着。


梅长苏这样告诉自己。


你曾经说,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配得上萧景琰,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你已经没有了留在萧景琰身边的资格了。


你已经配不上他了。


即便是你曾经在最好的岁月了,只记了他一个人。


在今后的岁月里,也只记了他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呢?


你难过吗?你觉得疼吗?你不甘心?


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人今天大婚,你连最后的机会都已经失去了。


死心吧。


梅长苏忽然间弯了弯嘴角,却发觉旁边的小少年拽着他的衣角,在看到自己的视线的时候,焦急的伸出手挡住自己的眼,语无伦次的说:“苏哥哥,讨厌,不哭。”


梅长苏理解了他的话,他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冰凉的水渍,他有些错愕,可又觉得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他小心的抹去自己难过的所有痕迹,看着飞流,认真的告诉他:“飞流啊,其实景琰啊,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一点儿都不讨厌。


景琰这个人啊,从小就是纯正刚直,像是一块待需雕琢的玉石,而他梅长苏自己也曾经这么美好,恣意潇洒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羁绊。


而他偏偏要把那个傻子似的水牛自顾自的放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没有问过任何人后果,甚至没有问过那个人同意不同意。


哪需要什么同意不同意啊,放进去了就是放进去了,还能拿出来不成吗?


不过就是一厢情愿。


十三年后他已经一点儿都不美好了,那年金陵城中最好的少年已经死在了梅岭的那场灾难里,十三年前他不能抓住那个人,十三年后,他还能有什么奢望?


挫骨削皮,浴火重生,从此体虚多病,不得善终,他还敢有什么奢望?


他是萧景琰最重要的朋友,或许重要过他的部分家人,可朋友就是朋友,还哪能再进一步呢?


梅长苏弯着腰去看飞流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的告诉他:


“飞流啊,将来你要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和苏哥哥一样,不敢,不争,也不配。”


飞流听不懂他的苏哥哥在说什么,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从那个人身上而来的悲伤,那悲伤太过浩瀚太过无奈,飞流都觉得自己也要替他哭出来。


他用力的点着头答应,伸出袖子去擦梅长苏脸上的泪,小小的少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遍一遍的说:“苏哥哥,我听话,不哭。”


“苏哥哥,不哭。”


不哭。


梅长苏握住他的说,小声的答他:“我不哭。”


将来,也不会了。


*


你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呢?那个人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为萧景琰稳固了这大梁江山油尽灯枯的时候,是怎样的满足和安心。


他曾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失去了这世上最爱的人。


他等一件事等的时间太长了,看那个人也看的太绝望了。


他可以为自己,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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